就人类活动的数字化进程,尼葛洛庞帝的《数字化生存》是一本有里程碑意义的著作。这本1996年的作品敏锐地指出了上述人类整个经济活动数字化的趋势,并且浓缩在一句建议里:“Move bits, not atoms.” (《数字化生存》在全球影响了很多人,“Move bits, not atoms.”的笃信者中不少后来成为了具有影响力的数字经济领袖,比如中国公司美团的创始人王兴。)比特世界的效率千万倍于物理世界。由于效率差的存在,在计算机主导的时代,整个物理世界最终将全部被复刻到比特世界,经济活动实现在比特世界中运行。这个过程从二十世纪末启动,可能会占据二十一世纪相当的时间才全部完成。
由此,人类可能拥有一个无劳动力供给限制的经济体,先数字世界,后物理世界。按照凯恩斯的观点,工业革命阶段发生了两个重大变化:一是资本积累急剧增加,二是技术革新带来的生产能力急剧扩大(Keynes, John Maynard, 2010, “Economic Possibilities for Our Grandchildren”, in John Maynard Keynes, Essays in Persuasion, London: Palgrave Macmillan, pp.321-332. 在经济学框架下,前述牲畜和机器都被归类到“资本”项下,即用资本可以购买到的生产要素)。但我们会发现,工业革命阶段,劳动力供给的约束一直存在,人力的供给仍然停留在自然状态,没有像资本和技术两个要素一样进入加速发展的阶段。即使这样,凯恩斯也预测“一百年以后,进步国家的生活水平,比之于现在,要高出四到八倍”(Keynes, John Maynard, 2010, “Economic Possibilities for Our Grandchildren”, in John Maynard Keynes, Essays in Persuasion, London: Palgrave Macmillan, pp.321-332.)。目前,劳动力供给的约束可能得到放松,人类有可能进入一个无劳动力供给限制的阶段。
人类终将解决其经济问题!一百年后的今天,“进步国家”确实已经实现了凯恩斯的预言(Fabrizio Zilibotti整理了全球经济的长期增长表现,覆盖168个国家,时间跨度为1950年到2000年。根据凯恩斯的预言,要在2030年达到当时英国人均收入的四到八倍,经过人口加权之后的平均增长率最高为2.1%,而二十世纪后五十年的这个增长率实际上是2.9%,只需要50年就可以实现凯恩斯预言中收入增加四倍的下限。如果按照2.9%这个增长率持续增长一个世纪,人们的收入水平将有1930年的十七倍之多,这个水平远远超过了凯恩斯预言中的上限。见Fabrizio Zilibotti, “Economic Possibilities for our Grandchildren 75 Years After: A Global Perspective”, in Lorenzo Pecchi and Gustavo Piga eds., Revisiting Keynes Economic Possibilities for our Grandchildren, The MIT Press, 2008.),发展中国家尚在努力当中。凯恩斯没有预料到的是,1946年以来计算机的发展,将人类经济活动带入了又一个新的阶段,在2025年,非人类的机器,已经具备泛化地完成工作的能力,无限劳动力供给带来的“非稀缺经济”,再次加速了“人类解决其经济问题”的进程
在通过市场达成交易的情况下,制度经济学将交易成本归为三个主要类别,包括信息搜集成本、谈判成本、交易保护成本(R. Coase, “The Nature of the Firm”, Economica, 1937,4(1):386-405. R. Coase, “The Problem of Social Cost”, Journal of Law and Economics, 1960,3(1):1-44.),或称为市场主体的搜寻和信息成本、讨价还价和决策成本、合同监督及执行成本(C. J. Dahlman, “The Problem of Externality”, The Journal of Law and Economics, 1979, 22(1).)。如果对照本文主张的“收集信息-决策-行动”链条,会发现三类交易成本正好对应这个链条的三个环节。也算是不谋而合了。
自互联网产生以来,上述交易成本一直在下降。按照Goldfarb和Tucker的综述研究,数字技术降低了经济活动中五个方面的成本:搜寻成本、复制成本、交通成本、追踪成本和验证成本(A. Goldfarb, C. E. Tucker, “Digital Economics”, Journal of Economic Literature, 2019, 57(1): 3-43.), 这个五方面分类法展示了归纳的视角。从逻辑上看,我们认为,经济活动数字化对于交易成本的影响体现在,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降低了前述企业内部的交易成本市场中的交易成本
人类迄今为止所取得的进展,主要是运用理性、使理性起作用所得到的。但是在经济活动当中,作为经济主体的人们,其非理性行为大量存在。行为经济学对此进行了较为深入的研究。赫伯特·西蒙提出了“有限理性”,认为受制于现实资源,个体难以达到完全理性(赫伯特·西蒙:《管理行为》,詹正茂译,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13年)。 行为经济学发现人们往往知道正确的选择却仍然做出错误的行为,相关的理论包括前景理论(人们在面对相同数量的得失时心理感受和行为的不对称)、禀赋效应(以前景理论为基础,认为人们在决策中对利害的权衡是不均衡的)、跨期选择(在跨期选择的情况下,人们的长期理性选择能力值得怀疑)、心理账户(消费者会将资金按来源或用途划分为不同心理账户,导致对相同金额的货币产生非替代性认知差异)、输者赢者效应(投资者对过去的输者组合过分悲观,对过去的赢者组合过分乐观)等。George Loewenstein发现人们做出的决策并非只受成本和收益分析的影响,而是受推理、情感和成本收益相结合的“多重模式”影响(L. George, “The Creative Destruction of Decision Research”, Journal of Consumer Research, 2001,28(3):499-5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