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欧数字监管角力凸显大西洋的数字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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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以来，美欧之间围绕着数字监管的角力正在迅速升级，其影响逐渐外溢，已经成为重新建构美欧经贸关系的重要环节，甚至对美欧关系的未来发展也将产生干扰。

表面上看，这场冲突源于近期的一系列事件。

11月24日，在布鲁塞尔的欧盟贸易部长会议上，美国商务部长卢特尼克公开表态，欧盟若想换取美国降低对其钢铝产品征收的50%关税，就必须先对其科技行业监管规则进行全面调整。但欧盟委员会副主席利贝拉明确表示，欧洲的数字监管规则不容谈判。

几天之后的12月5日，欧盟委员会就根据《数字服务法案》向美国企业家马斯克旗下的社交媒体X开出了1.2亿欧元的罚单。此举不仅令马斯克十分恼火，也引发了美国副总统万斯、国务卿鲁比奥等高级官员的强烈不满。他们在社交媒体上对欧盟口诛笔伐，甚至威胁警告。

事实上，这场争论只是美欧在数字监管领域路径分歧的最新表象。可以说，从欧盟选择构建严格的数字监管框架开始，它与美国数字巨头以及美国政府间的分歧与冲突就不可避免。大西洋的数字裂痕根本上是路径选择上的结构性矛盾。

从《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DPR）开始，欧盟逐渐建立了一套全面而完整的数字监管体系，这套体系的核心由《数字服务法案》、《数字市场法案》、《人工智能法案》等系列法律组成。例如，在2022年通过的《数字服务法案》（DSA）中，不仅规定了严格的合规标准，还规定违规企业可能面临最高达全球年收入6%的巨额罚款。

这种显然过于严苛的规定一方面源于欧洲文化传统，源于他们对数字技术可能造成的侵犯个人隐私的担忧。但另一方面，也是由于欧盟至今都没能产生大的数字平台企业，欧盟几乎国内的数字生产生活都主要依托于外国数字巨头——尤其是美国企业。建立强监管体系实际上可以为欧盟提供一个有效的治理抓手，用来自己的数字市场作为筹码“拿捏”其他国家的科技巨头，争取自己在全球数字领域的话语权。

因此，从2024年《数字服务法案》全面适用于所有在线平台开始，欧盟与几乎所有的大型数字企业都发生过冲突。这个名单包括苹果、Meta、YouTube、Snapchat、TikTok、X、Temu、希音等，并已开出了多张巨额罚单。可能在欧盟官员眼中，相比于欧盟给苹果的5亿欧元、Meta的2亿欧元和谷歌的29.5亿欧元罚款，提交给马斯克的1.2亿欧元罚单还算是手下留情，释放了“善意”。

但这一切在特朗普眼中有着完全不同的模样。在他看来，这就是一群完全依赖于美国数字平台和数字技术的国际组织官僚居然可以随时根据自己的需要，找到一些理由，向美国企业索取巨额罚款。按照鲁比奥的说法，这是“对美国科技企业和美国民众的攻击”。于是，特朗普选择祭出他最熟练的武器——关税。

从2025年8月起，特朗普就威胁要对所有通过数字税或者其他政策对美国科技供给进行监管的国家加征高额关税，正是把数字监管与贸易问题挂钩。针对欧盟的软肋，美国选择将对欧盟征收钢铝产品50%关税以及葡萄酒等部分欧盟商品关税作为手段，要求欧盟在数字监管问题上做出让步。于是，当双方摊牌时，美欧数字裂痕也被清晰地展现在大家的面前。

当特朗普政府将所有选项摆在面前时，欧盟其实进入了一个艰难的选择过程中，因为美国的战略设计将数字监管问题转化为欧盟的利益选择问题。原本欧盟的数字监管是在处理欧盟与美国企业之间的关系，欧盟所拥有的政治权力在能够占据优势。但当美国政府站在美国数字企业背后时，这个问题就转化为一场政治博弈，这种情况下美国的优势就非常明显，欧盟不仅在数字领域对美国有很大程度的依赖，而且在贸易方面并没有能够有效应对美国关税武器的工具。

虽然欧盟并不愿意放弃数字监管的基础原则，但在执行层面恐怕不得不向美国做出较大妥协，以换取其在关税方面的让步，而这些安排显然无法在短期内完成。大西洋的数字裂痕将会长期存在，并表现为一场围绕着数字权力与治理的持久拉锯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