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信人家园

 找回密码
 注册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短信验证,便捷登录

搜索

军衔等级:

  下士

注册:2011-3-155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19-8-25 09:19:2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采盐船.jpg
      很多人知道天空之镜茶卡盐湖,却不知道往西的柴达木盆地中还有一个比她大数十倍的察尔汗盐湖。她静卧在天地之间,在阳光下闪耀着白色、绿色、蓝色的光芒,令人神往。我与盐湖的缘分,说起来还是90年代末的事了。
      那时,乘火车从西宁出发,沿着往格尔木去的铁路一路西行,经过青海湖大片的湛蓝后,很少再能看到生动的颜色。映入眼帘的总是单一的黄:黄沙,黄土,黄坡,到处透着高原的雄壮与苍凉。
      火车慢慢腾腾走过十好几个小时,百无聊奈时,车窗外的景致又生动起来,蓝绿色的湖泊闯入视线。这些湖都是卤水湖,由于常年的蒸发,卤水结晶成盐粒,密集的盐粒又板结成盐盖。盐盖非常坚硬,上面过得人,行得车。经过察尔汗的一段铁路,就是建在盐盖之上。著名的“万丈盐桥”——格尔木至敦煌的一段公路也是在盐盖上建起来的。
       整个盐湖5800 多平方公里的区域,储藏着500亿吨以上的氯化钠,据说能供全世界的60亿人口食用1000年。这里因为丰富的资源成为我国最大的钾肥生产基地。
       从1958年起,国家就开始在这里建厂生产钾肥。在目前青藏铁路靠东的地方,建成了青海钾肥厂第一选矿厂。后来在铁路西边又建成第二选矿厂。盐湖的卤水在厂区经过一系列的工艺流程处理后,成了光卤石、氯化钾、氯化鎂等产品。每年数以万吨的盐化产品从这里通过铁路运往全国各地。  
        第一选矿厂的条件相对好些。这里分布着邮电所、工行网点、市场、医院、学校、生活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其实还是很荒凉的地。卤水翻浆的道路连接起低矮的建筑,或大或小的盐泽散布期间,大片的地方,很难见到人影。
        我和其他三个同事从市局派到这里,成为盐湖开通电话支局后第一批驻点维护人员。
        身材娇小爱笑的燕姐是长机班的骨干,负责传输设备;刚毕业的阿英负责交换机。身形魁梧的老成负责架设线路,安装电话;我负责通信电源设备维护。
        高高的通信铁塔屹立在厂区低矮的建筑中,俯瞰对面荒芜的盐泽。盐泽旁边是个集装箱改装的公共厕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神秘所在。铁塔下面的小平房用作基站机房。顺着机房前的道路往北不远,就到了我们工作的邮电所。邮电所紧靠路边,是个四方小院,南边朝东开着院门。挨着院门,朝马路外面是正式对外办理各类业务的柜台。紧挨柜台的内院的小平房里就是新落成的500门交换机房。院子北边的几间平房成了我们的宿舍。宿舍墙皮的白灰大都脱落,灰一片,白一片的。灰色的水泥地坪上简单支着床铺。内间有好几个大水缸,用来蓄水。
       我们来之前这里只经营信函,报刊等邮政业务,打理邮电所是是个姓任的老师傅和一个身形魁梧、声音宏亮的年轻人大刘。大刘在这呆了好几年,我们来后不久他回了市局。我记得他头发总是蓬蓬乱,在盐湖有水洗脸已是不易,也不怎么注重打扮。任你蓬头垢面没人笑你,任你千娇百媚,没人看你。燕姐和阿英 怂恿我以后不要理发,在这呆个一年半载,留一头齐秦样的披肩长发回市局吓吓大家。 别说呆一年半载了,呆一月都不容易,我是真佩服大刘能呆很久。
       盐湖的苦首先是自然条件恶劣。这里昼夜温差很大,高原的紫外线特别强。有句话是“白天晒死,晚上冻死”。这个地方除了不缺盐,啥都缺。最缺的是水。我们的水都是通过消防车每周定时来送。送水的时候,把所有的盆盆罐罐都拿出来,看着从水枪里喷涌而出的水流注满盆盆罐罐,注满我们的大水缸也是满心欢喜。后来才知道,能享受这种送水待遇的没几家,这或许得益于我们邮电所与当地政府多年密切合作的关系吧。
        除了缺水,让人窘迫的事就是上厕所。厕所在小院西边。原始、简陋的砖砌小房:一男一女两蹲坑,中间隔着一堵墙。我们去的时候恰逢冬天。上完厕所,粪便在寒冬里一坨坨冻得硬梆梆的,不收拾的话就渐渐堆积成一个锥体,直至戳到屁股。所以每隔几天,需要用铁锨把那锥头给铲平了,这种事就由老成和我干。轮到我时,我都是皱着眉头,憋住呼吸,卯足了劲,尽可能快地铲平它,时间长一点怕是要把自己憋死。
        “察尔汗”在蒙语里意为“大盐泽”。盐是这里的一切。因为盐,钾肥厂的工人们克服自然条件的恶劣,数十年如一日不辞辛劳。因为盐,众多的掘金者从天南地北来到这里,寻求发家致富的机会。
        小小的邮电所成为连接盐湖和外界的信息桥梁。人们把对亲人的思念化为千言万语,写在纸上,通过邮电所寄出。各种承载着业务往来的函件,通过我们寄出。当电话业务开通后这种信息的连接就更加直接、更加高效。
  来邮电所办理电话业务的人开始多了起来,除了当地钾肥厂客户,在这做小买卖的回族师傅跑来装电话、贩钾肥的山东老板跑来装电话。邮电所的柜台上首次开始了装机单填写,老任师傅常常咧嘴笑着,有资本牛气了!
平日阿英在机房检查交换设备,燕姐在大铁塔与机房间穿梭。我这边电源设备问题少,就帮他们干点杂事,在交换机上打打“跳线”;有时我们也一起陪着老成爬杆,布线,给客户装电话。
某日,燕姐也跟着老成外出。那天我在机房值守。刚为客户开通电话,燕姐打过来问:“听下我的声音怎么样,清楚吗?”。我皮了下,用夸张的语气答道: “美女的声音好好听,好清晰噢”,电话那头的燕姐有点不好意思,讪笑道:“我这开免提呢“,听到话筒里传来客户的笑和燕姐匆忙的挂机声,我在电话这头笑得前仰后合…..
       盐湖的日子大多是孤独的,所幸我们不是一个人战斗。建局前前后后,机房布置、设备到位安装、通电测试、软硬件数据配置、各种调测很多事,市局里也不时有人下来一起工作。
       大量的开局工作在我们来之前就开始。市话班的萍姐一个人在这里耗了个把月,从接收、安装设备到配置交换机数据,忙得失了花容月貌,也奠定了开局的基础。
      工作不总是顺利。安装基站电源设备时出过事。市局下来的阿明热心给我帮忙时不一心造成电源短路,瞬间一大片火光,损了设备,好在人都没事。领导也没责怪我们,工作继续。 阿明和我同年参加工作,我俩在线务班实习时,一起挖过很深的电杆坑来证明新分来的学生也是能干苦力活的,悲催的是,我俩费劲挖的坑,师傅嫌坑距太密,让再填回去。
       那时主管我们机房工作的是北邮毕业的军哥,大不了我几岁,但业务能力很强。每次干完活后就带我们去附近的市场改善下生活。市场上零星有几家餐馆。我们在这里点几个小菜,再来杯扎啤。放松下来喝点啤酒,工作的辛苦抛在了脑后。 若干年后,我第一次看到“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这句话,脑中竟浮现起在盐湖喝扎啤的情形。
       领导来我们这略感拘束。市局同宿舍的柱子下来就格外亲切。 柱子负责移动通信设备维护,有时需要爬到铁塔高空作业。我跟着他顶着炙热的阳光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攀爬到铁塔顶部,忙完工作我们也不着急下去,就一起在铁塔上看风景。我还带了个口琴在上面吹,一首接一首的都是郑智化的歌。记得那会最爱吹《水手》和《回家》。"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不过这里没有沙都是盐,我也暂时回不了家,领导跟我们说了,新开局,过年的时候也要坚守在这里。
      除了局里来回有人下来,厂家的工程师偶尔也来。某日,我陪阿英去接从深圳派到这的华为软件工程师。那是一个高高帅帅的年轻人,双目有神,高高的额头。他站在长长的铁道边,微微朝我们点了下头,就算是认识了。这个工程师从遥远的大城市一头扎进偏远邮电所的小机房里,像一个笃定的老僧一坐就好几个小时。有时又从机房里出来,来回踱步。细心的阿英在一旁提醒我说:“你过去看看,他是不是找不着厕所?后来才弄明白人家不是在找厕所,人家是在思考。
       盐湖确实是个可以静心思考的好地方。天宽地阔,没人打扰。尤其是在黄昏来临之际,看云霞挂满在天边,不远处的通信塔静静立着,寂静中能听到火车驶过的声音。 那时我也在想不知道我会在这呆多久,未来会怎样?
        没多久,华为的工程师处理完故障走了,走之前喝了不少的酒,说了很多的话。不知盐湖在他的心里又会留下什么样的印象?
        市局的人走了,厂家的人走了,就又剩下我们四个年轻人和任师傅做伴。无聊的时候,我也去探望下朋友。
        阿文是我在格尔木学书法时认识的朋友。那段时间阿文在察尔汗货场给私人老板守钾肥。偌大的货场就阿文一个人,阿文是这货场的“将军”,那一袋袋码放整齐的钾肥就是接受他检阅的“士兵”。只是“将军”的生活条件太差,他住在随时可以移走的板房里,为了招待我喝杯茶,他拿起搪瓷水杯和一把铁锤,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说:走一起去接水。我诧异地跟着阿文来到院里放的一个的油罐。原来他们的水是存在大油罐里。阿文带我爬进油罐内,里面的水已结结实实冻成了冰。他拿起铁锤砸得冰花乱溅,脚下的冰已被我们踩脏,我们捡干净的小冰块装满杯子,像打了胜仗样回到移动板房。 板房里三千瓦的大电炉直接是从附近的电杆上取电。红红的火光驱散寒冷,烧得冰块滋滋作响。只是烧开的水只有大半杯。我一边喝着这难得的热茶,一边听阿文讲守货场的经历。就在前几天,几个毛贼来偷钾肥,阿文抄一根长棍,以一敌五,打得他们龇牙咧嘴,落荒而逃。对于从小习武的阿文来说收拾个把毛贼不成问题。阿文就在盐湖这个地方一边习武一边练习书法,活得穷困却又满了追求。
      同样有追求的还有阿云,阿云中专毕业后分到这里的厂属医院。每天早起就在盐湖的旷野上狂练英语。阿云学英语的教材却是别人留下来的设备英文说明书,凭着这份执着,在钾肥厂招翻译时,他战胜了有留学经历的大学生、专门教英语的中学老师。因为这些人不知道专业设备用英语怎么说。很多年后,阿云凭借流利的英语和出色的商务谈判能力被北京的大外企看中,直接去了北京工作。巧的是我后来也去了北京,租住的对面就是阿云上班的公司。
        有朋友是件多么幸福的事,不管在哪,因为有一两个你熟识的朋友,陌生的地方也变得更有温情。而这种友谊还能持续,在你以为联系不到对方,却又突然像江河里失散的水滴一样,最终在另一处欢腾的河流里相遇。
        中间我回了趟市局,宿舍里的大老金和柱子突然觉得我变得有些古怪。首先是嗓门很大,说话有点冲,冷不丁突然还冒出些酸腐的句子。大老金觉得我神经不正常,要“刨”我(本地话”揍“的意思)。说我士别三日,娃娃有点狂了。其是真不是狂,只是从盐湖那种单调的环境突然回归到市里有些兴奋。
        短暂兴奋几天,又回了盐湖。老成、阿英,燕姐,我们四个已经习惯、或者说有点喜欢这里的生活。 真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工作之余,阿英继续画她的卡通画,美丽的公主从她笔下呼之欲出。燕姐在钻研业务的同时厨艺精进,她的拔丝土豆带着千丝万缕的甜蜜进到我们的肚子里。老成常在小锅炉房里把火烧的贼旺。我们几个搞一堆零食围着锅炉一边烤火,一边聊天。
        有特别High的时候。我们从市局带了个录音机,那是老式的磁带机,往里面放一盘迪斯科的磁带,强劲的音乐在院中响起,大家踩着动感的节拍在宿舍前的空地上跳起那会流行的舞步:左四步,右四步,转身拍拍手,再转回来。灯光把我们的影子打在墙上,像是要与我们一起分享这热烈的时光.....
        接近年关,我给家里打电话说过年不回去了。军哥下来慰问我们,说留两人值班,带两人回格尔木。最后阿英,老成留下值班。我也没有回市局,趁此机会匆忙从察尔汗上了火车,第二天回到了800公里外的家。
         【后记】:
        随着国家90年代末期实施的通信行业一系列改革:邮电分营、寻呼剥离、联通成立、南北分拆.....,我们在这个浪潮里颠簸起伏,各自有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阿英、燕姐去了联通,老成离开了这个行业。我最终也离开此地去了北京的某通信厂家,从甲方变成了乙方,像当初那个华为工程师样到处出差为甲方服务。文中的其他人,也多分布在邮政、电信、移动、联通不同的企业。他们有的离开了格尔木,有的仍在那儿坚守。
       我和阿云后来在北京重逢, 我们偶尔小聚下,一起聊聊往事。阿文却了无音讯,有一次我在搜索他名字的时候,知道他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书法家。
       前两年,我重返格尔木,和我一起参加工作的的阿明特意请假带着我逛了察尔汗,却已物是人非,难以找回从前的样子:邮电所已经荒废不用,市场无餐馆营业,还好那个通信塔仍不屈不挠地立着,仿佛要向人诉说一段被遗忘的历史。
      我们又一起去了大盐湖,采盐船静静地浮在蓝中泛绿的湖面,湖的周围有着晶莹剔透白色的盐花。放眼望去,盐湖是那么的广阔与安宁,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的样子。
已有 3 人评分经验 家园分 收起 理由
liucmonkey + 1
ChinatowerCom + 1 赞一个!
家园副管06 + 30 + 30 感谢分享!

总评分: 经验 + 30  家园分 + 32   查看全部评分

举报本楼

本帖有 32 个回帖,您需要登录后才能浏览 登录 | 注册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

手机版|C114 ( 沪ICP备12002291号-1 )|联系我们 |网站地图  

GMT+8, 2024-4-30 08:27 , Processed in 0.297401 second(s), 21 queries , Gzip On.

Copyright © 1999-2023 C114 All Rights Reserved

Discuz Licensed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