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链”网络大面积中断对数字战争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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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文章来源于戍天九思 ，作者戍天九思

     2025年7月24日，“星链”卫星互联网服务经历了一次持续2.5小时、6.1万用户的全球性大规模中断，此次事件被定性为由“运行核心网络的关键内部软件服务故障”引发 。

      笔者认为，数字战场将成为未来决定性战场，未来战争的胜败已从“火力密度”转向“系统韧性”，系统瘫痪意味着战争失败。

“星链”低轨星座的战略优势与“阿喀琉斯之踵”

     低轨星座已成为打通和支撑物理战场、认知战场和数字战场的战略法宝，整个作战系统的复杂性和脆弱性前所未有，在AI越来越强大的今天没有攻破不了系统，也给智能化闪电战创造了无限可能。

      一是“星链”成乌克兰战场的关键赋能者。自2022年俄乌冲突爆发初期，当俄罗斯通过物理打击和网络攻击摧毁乌克兰的传统通信基础设施时，“星链”迅速填补了空白，成为乌军的数字神经中枢。

      ①保障指挥与控制连续性。乌军利用其高带宽、低延迟的特性，实现了从高级指挥部到前线作战单元的可靠通信，保障了“网络中心战”的实施。

      ②提升态势感知与精确打击能力。前线部队通过“星链”实时回传无人机侦察视频、共享情报，为炮兵和导弹部队提供了精确打击俄罗斯目标所需的关键数据 。

       ③对抗电子战的韧性。相较于传统无线电通信，“星链”的跳频和波束成形技术使其对俄罗斯的电子干扰表现出更强的抵抗力。

      二是“星链”单点故障可瘫痪全域作战。这次“星链”网络大面积中断，与传统的卫星被物理摧毁或地面站被轰炸不同，此次中断的根源是软件。SpaceX工程副总裁迈克尔·尼科尔斯与创始人埃隆·马斯克均公开确认，故障源于一个“关键内部软件服务”。专家普遍推测，其性质可能类似于一次失败的软件更新推送，或是潜伏的软件缺陷在特定条件下被触发，这与近期导致全球Windows系统瘫痪的CrowdStrike事件有相似之处。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此次事件是国家级行为体发起的一次高度复杂的网络攻击 。此次事件说明即便是8000多颗卫星的“星链”物理架构是分布式和冗余的，其控制与管理系统在软件层面仍可能存在“中心化”的单点故障。一旦这个软件“心脏”的停跳，就会导致整个系统休克。

      三是高速扩张下的“星链”系统越来越脆弱。此次中断发生在“星链”用户数量激增、网络功能持续升级（如“直连手机”Direct-to-Cell服务测试）的关键时期。高速迭代和功能叠加虽然带来了商业上的成功和技术上的领先，但也极大地增加了软件系统的复杂性和潜在的漏洞。2024年“星链”项目经历的多次“猎鹰9号”火箭发射异常，已暴露了其物理供应链与部署环节的风险；而2025年这次软件中断，则彻底暴露了其虚拟层面的致命弱点。

      四是强地磁暴事件的警示。目前，“星链”卫星已发射8000多颗，因地磁暴影响，共计坠落768颗。其中，2020年2颗，2021年78颗，2024年多达316颗，2025年已有185颗。因为太阳活动周期约为11年，当前正处于第25个太阳活动周期的上升期。这一阶段，太阳黑子、耀斑及日冕物质抛射频繁发生，释放大量高能粒子并引发地球磁暴。一方面，磁暴会让地球上层大气被加热膨胀，卫星所受空气阻力骤然增加，导致卫星轨道迅速下降，最终提前坠落；另一方面，磁暴会直接损坏卫星上的电子元器件，导致卫星失控坠落，这种可能性更大。此外，低轨卫星还容易受到激光武器和电磁脉冲武器的攻击。

对未来数字战争的四点启示

      结合2025年的全球软件中断和乌克兰战场的实践，“星链”事件为未来数字战争提供了多个层面启示。

      启示一：太空基础设施军民融合发展是“双刃剑”，必须建立新的合作与管控模式。商业公司如SpaceX，以其无与伦比的创新速度、成本效益和部署规模，正在成为主导太空基础设施建设的核心力量。其敏捷性（如，通过软件更新快速反制俄罗斯的干扰尝试）是传统军事采购体系难以企及的。大型基础设施建设军民融合发展，既是大趋势，也是巨大的风险和挑战，GPS和北斗系统如此，星链和低轨星座也一样。

      ①发展专门的军用版本，如五角大楼支持的“星盾”项目，以获得更高的加密标准和操作控制权。

      ②在服务合同中明确规定服务等级协议、战时操作优先权和数据主权等条款。

     ③避免对单一供应商的绝对依赖，构建由多个商业和国家系统组成的混合星座架构。

      启示二：软件定义新的攻击平面和战略脆弱性，网络攻防的重心正向太空系统延伸。这次服务中断事件雄辩地证明，未来瘫痪一个国家天基信息系统的最高效方式，可能不是发射反卫星导弹，而是植入一个恶意软件补丁。软件代码、更新协议、网络管理系统等“虚拟”层面，已成为与卫星实体、地面站同等重要的战场。

      一方面，是攻击范式转变。攻击者的目标将从物理摧毁转向逻辑破坏。一次成功的软件供应链攻击，或利用零日漏洞对核心网络管理服务进行攻击，其效果可能远超动能武器，且更难溯源，更易“否认”。

      另一方面，是防御重心转移。军事卫星系统的安全防护必须从传统的抗干扰、抗辐射，扩展到软件开发生命周期安全、固件完整性验证、零信任网络架构和持续的漏洞管理 。对第三方供应商的软件安全审计将变得至关重要。

       启示三：系统韧性压倒系统性能，成为数字时代的核心军事能力。在网络无处不在的战场上，暂时失联将是大概率事件。因此，一个军事系统的价值不仅在于其连接时的峰值性能，更在于其在连接中断、降级或被欺骗时的适应和恢复能力。

       ①系统冗余与多样化。建立一个由低轨（LEO）、中轨（MEO）、高轨（GEO）卫星，结合高空平台（HAPS）、地面光纤和5G/6G网络构成的多层次、异构通信体系。北约已在探索类似方案，例如在海底电缆受损时自动将流量路由到卫星。

      ②“降级模式”设计。部队和武器平台必须能够在通信降级（带宽变窄、延迟增高）甚至完全中断的情况下继续执行核心任务，即具备“网络可选”作战能力。

     ③快速响应与恢复机制。发展自动化的故障诊断与恢复系统，以及快速部署备份通信资产的能力。SpaceX能在16天内解决火箭故障并恢复发射，这种快速恢复能力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韧性体现。

      启示四：太空军事化进入新阶段，法律和规则的制定迫在眉睫。“星链”中断事件及其军事应用，模糊了民用与军用、和平时期与战争时期的界限。当一个商业软件故障可能影响全球安全稳定，当一家公司可以决定一个主权国家军队的通信权限时，现有的国际空间法和武装冲突法已显得捉襟见肘。 面临许多新挑战：

     ①攻击的界定。对商业卫星星座的软件攻击是否构成《北大西洋条约》第五条所述的“武装攻击”？北约已认识到这一挑战。

      ②中立性原则。提供卫星服务的商业公司在冲突中应扮演何种角色？其资产是否应受到保护？

      ③太空军备竞赛。对“星链”这类系统的依赖和反制需求，无疑会加剧太空的武器化和军备竞赛，各国将竞相发展自己的巨型星座及反制能力。

未来数字战争的核心法则

     这场“星链”持续2.5小时的全球“失联”，这决非一次简单的技术故障，而是数字战争时代的一次战略预警。战争的胜负高度依赖于由商业公司运营的、软件定义的全球化太空网络，数字战争逻辑和核心法则都在发生根本性变化。

      ①冗余即生存。任何关键节点必须有≥3条独立备份链路。  

      ②自主即主权。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全球化全面渗透时代，任何服务和连接都关乎国家安全和军队生死存亡，核心数字基础设施必须脱离外国公司的控制。  

     ③抗扰即优势。核心作战系统需预设“强电磁干扰+断网”环境下的最低作战能力。  

      ④隐蔽即安全。太空资产需隐藏真实轨道参数并具备主动防御能力。  

      “星链”中断事件证明，未来战争的胜负已从“火力密度”转向“系统韧性”。当军事体系与商业科技深度绑定，数字主权比弹药库存量更能决定国家存亡。未来的国防投资，必须从“购买服务”转向“构建生态”——否则，断网的两小时，可能意味着整场战争的溃败。胜利必将属于拥有数字根技术和数字生态、掌握制数权的一方！